7 赏贤

7 赏贤

一阵难堪的沉寂,片刻后,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答道:“启禀皇上!微臣是萧县的典史王昌,不知皇上驾到,加之山路崎岖,洪水势大,接驾来迟,罪该万死!”

韦臻听了,简直怒不可遏,堂堂天子,驾临地方,何等的大事?且被洪水围困,十万火急之下,居然连七品芝麻官的县令都不肯亲来接驾,只派了个不入流的典史来打发朕么?韦臻咬牙道:“县令是谁?为何不见?”

王昌匍匐于地,抖如筛糠:“回……回皇上,县令卢麒卢大人并县丞昨日一早都已去城外的潜江巡查提防,转移村民了,只留了微臣看守县衙,以接收赈济逃难进城的灾民。”不等韦臻答话,又道:“雨大路险,不宜骑马乘车,微臣已带了轿子来,皆由本地经验丰富的山民担任轿夫,恭请皇上起驾,先回县城安置,再行请罪。”

韦臻见此情形,于这荒野之外与他纠缠也是无益,且先进城。王昌带了两顶青篾小轿来,遂服侍着皇上与莫愁上轿,那轿子是以极细的青竹篾条密密编成,轿顶和四周围了厚厚的油布隔雨,轿中只容一人乘坐,两名轿夫一前一后抬轿,另有两名轮换。张冶与王昌带了一路人马打着火把,在前开道,剩下的随从跟在轿后。此时雨势不减,轿夫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泥泞的道路上,水深处已漫过小腿,莫愁坐在轿中仍觉十分平稳。

冒雨走了约有五六十里地,总算进了萧县的县城。县城傍河而建,暴雨后河水猛涨,已浸入城中部分街道,此时虽已过了三更,住在低处的人们仍忙着搬运细软家什,也无人列队接驾,加之韦臻的随从一直冒雨行进,个个淋得如同落汤鸡般狼狈不堪,情形与前几日宛城万人空巷,恭迎圣驾之盛况自不可同日而语。

萧县有接待往来官员专用之馆驿,坐落在条石砌成的高台之上,安全无虞。馆驿为一进庭院,狭窄『逼』欠,仅够安顿韦臻与莫愁住下,并留几名贴身的侍卫,其余亲兵,还得另找空地搭营。安顿下韦臻后,王昌不住磕头,只说难得有上官莅临鄙处,馆驿设施简陋,伏请皇上恕罪。少时膳食传来,不过三四样简单菜肴,与那日在汩水旁的小客栈之粗鄙饮食不遑多让。韦臻怕莫愁吃不惯,终于忍无可忍,重重在案上一拍,怒气冲天:“大胆卢麒,实在欺朕太甚!”

众人皆惶恐拜伏地上,连大气都不敢出,只听得外面雨声哗哗,唯有莫愁坐在一旁,有一粒没一粒地朝口中扔油炸花生米,似乎毫不在意。王昌硬着头皮道:“微臣已派人去通知卢大人,卢大人即刻便到!皇上息怒!请再稍候片刻!稍候片刻!”

韦臻发了一大通脾气,将众人赶了出去,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。莫愁不管他,先自顾自吃饱了饭,才问韦臻道:“皇上缘何大动雷霆之怒?”

韦臻气道:“你何必明知故问,火上浇油!那卢麒眼中,可还有朕这个皇帝?”

莫愁掩口轻笑,似恍然大悟地道:“卢麒得罪了皇上,那是他自讨苦吃。皇上必是很欣赏宛城知府韩平吧?是否有意提拔重用?”

“不错!”韦臻也正想着韩平,“他治下井井有条,为人处事亦极为得体,那象卢麒这般一塌糊涂?”

莫愁仍是笑问:“那照皇上看来,若是宛城遇到了这样的暴雨洪水,而皇上又恰好驾临,会期望韩平如何做?”

“他……”韦臻一张口,即发觉不对,若暴雨袭击宛城时,自己刚好驾到他处,难道仍希望韩平大张旗鼓地迎接自己进城?或是每日住在他精致的别馆中,由他陪着逍遥,而不管外面老百姓的死活?想到方才从轿帘内望见外面的百姓满脸焦灼,难道还要他们强颜欢笑接驾供奉?这样看来,卢麒倒没错得太多……

韦臻火气稍平,正沉『吟』间,莫愁又道:“若是求官,便当是韩平,若是爱民,则为卢麒,皇上明察秋毫,请自行斟酌。奴婢妄言政事,实属不当,皇上恕罪!”说罢微一欠身,“奴婢尚未更衣,先行告退了。”不待韦臻首肯,便已退了出去。

莫愁回到房中,更衣沐浴完毕,已近拂晓,暴雨竟日,天阴晦暗,不知晨昏。昨夜在土地庙里整夜不寐,莫愁已是倦极,倒在床上便睡。这次韦臻并没有过来,也无人打搅她。莫愁一觉睡醒,只着寝衣,走到外间,见托盘上放了几碟小菜,一碗米饭,想是送饭来时,下人见自己仍在沉睡,就搁在了这里。

此时雨略小了些,莫愁端碗站在窗前,望见那馆驿外有成群结队的灾民扶老携幼,从城外的方向涌来,挤在县衙附近,莫愁估计是县衙在赈济灾民,不由想到当年南闵施粥的情形。这皇帝真够糊涂的,遇到于厚德那样的官员暴跳如雷,现在遇着了主动救灾抚民的官员还是暴跳如雷,国中多是于厚德韩平这样的官员也就毫不奇怪了,到底他的面子才是大事。

望着那外面茫茫雨雾,莫愁『摸』到怀中的那几张银票,灾民受苦受难,自己腰缠万贯,总不能坐视不理。可怜,这送上门来的银子还没捂热呢,又要送出去了……唉,莫愁无奈叹口气,转念又安慰自己道,管他的,这次就当个过路财神,总比以前变卖了首饰字画救济灾民要好,至于发财赚钱么,有了第一次,便有第二次,以后多半还有这样的好事,也不急在一时。

莫愁用过饭,坐困室内,闲来无聊,就默背江枫所教的轻功要诀,到初更时分,骤雨稍歇,忽听有人敲门,莫愁开门见是张治。张治行礼道:“萧县的县令回来了,皇上要去县衙一趟,让卑职来传话,请公主不用等他,早些安置。”

莫愁笑道:“有劳张大人,我知道了,请皇上放心。”张治又行了一礼,便即告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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