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斑斓，建康城东士族聚居的青溪里街道上不时有牛车驶过。小巷里一座大宅的偏门悄然打开，一位包裹严密的瘦小身影从中走出快速登上候在门外的牛车。

“请太后放心，文度一定不会辜负太后的期许！”

门内一道高大身影躬身向牛车行礼，目送着牛车离去。

“父亲大人，使者走了！”

“嗯，回去再说。”

高大身影目中神芒一闪，转身向角落里的儿子招招手，返回府内。

青溪里的这座大宅是太原王氏蓝田侯王坦之的府邸。虽然同为王姓，但在晋国太原王氏要比琅琊王氏差了许多，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挣得了一顶侯爵的帽子，士族中也处在二流末尾。

王坦之是这一代太原王氏的家主，三年前父亲王述仙逝，他辞去大将军长史一职，回乡丁忧为父亲守孝。守孝结束，恰好遇到朝政混乱，本来他曾效力于桓温麾下，可以去姑孰向桓温讨官，但王坦之一向自视清高，与桓温手下的红人郗超不睦，所以就一直赋闲在家，等待朝廷的任用。

月余前，王坦之忽然得到晋帝司马昱的召见，询问了他一些治国理政的思路，并透露出将来可能赋予其重要职位的信息。

从宫城回来后，王坦之激动的坐立不安。遥想他弱冠时便与郗超齐名，现在郗超已经是晋国数一数二的权臣，而他还什么也不是。这一回，老天给他机会，他一定要牢牢抓住，到时让郗超这个瞧不起他的家伙也跪倒在自己面前。

此后，王坦之每日除了更加用心的研究礼法，就是无时无刻的盼望着朝廷的诏书。可惜事情总是事与愿违，时间过去了一个月，王坦之左等不来、右等不来，本来以为又是老天与他开了一个玩笑，准备了断之时，却不想等来了一位宫城内的特使。

“父亲大人，使者怎么说？”

回到内堂挥去下人，王坦之的三子便迫不及待的开口。

“哎，陛下病了，恐怕将不久于人世了······”

王坦之有四子，老三最为聪敏，是他最喜欢的儿子。回想刚才使者与他的谈话，王坦之叹了口气，幽幽说道。

“老皇帝要死了？”王坦之三子闻言眼睛一亮，旋即又马上追问，“那宫中使者来找父亲大人可是圣谕？”

“非圣谕，是太后的谕旨。”

“太后？褚蒜子？”

“对，就是褚蒜子。她要为父听她的安排行事。”

“那回报呢？”

“尚书令。”

“尚书令！”

王坦之三子闻言惊呼出口，又连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。尚书令相当于丞相，是朝中位极人臣的高位，他老爹若是能当上尚书令，整个太原王氏也必然会飞黄腾达，那他出头日子就不远了。

“太好了，父亲大人！我们太原王氏出头的日子到了！”

“也不要高兴的太早，上一次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。这事儿先不要告诉你的几位兄长，万事等有了结果再说。”

王坦之此时自然也是心花怒放，可惜上次的事情还在眼前，让他不得不沉住气。更何况，皇帝现在还没死，即使是死了，有桓温在崇德太后能不能主政也是两说。

“父亲大人，太后嘱您所办何事呢？”

“这个，太后没有明说，只是让为父将来要支持她的决定。至于这个决定，老夫想不外是立储之事吧······”

太后使者今夜到府秘会，虽然没有言明，但王坦之还是猜出了个大概。老皇帝要死，桓温又在姑孰虎视眈眈，如今能让太后向外寻求支持的除了皇位以外，应该就不会再有其他事情了。

“立储？父亲大人，您若是此时替司马家出头，会不会触了大将军的霉头？”

“怎么，你怕了？”

“怕个鸟，只要父亲大人一句话，孩儿带兵扫了他个大眼贼！”

“好！有胆才能出头。如今这种形式，缩头一刀，伸头也是一刀。与其那样，不如搏上一把！”

王坦之很满意儿子的表现，他与郗超水火不容，将来晋国江山若是让桓氏夺去，他迟早都得一死。既然这样，还不如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，扳倒桓氏，重新在城头插上大王旗。

离开内堂，王坦之三子一路吹着欢快的口哨回到他的宅院，兴冲冲的闯进一间地下秘室。

“宝贝，等不及了吧？”

一进秘室，王坦之的三子就迫不及待的扑上了一张大床，搂住**的一个妖魅身子就是一通乱啃。

**之人一把将猴急的王坦之三子推开，故作生气的娇哼道：“说，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又勾搭哪个狐狸精去了？”

“天地良心，是阿爷那边有事，唤吾过去。有你在，吾哪有那个心思放在旁人身上啊！”

**之人显然是不相信王坦之三子的话，一脚将他踢下大床，继续咄咄逼人道：“胡说，深更半夜，你阿爷唤你，所谓何事？”

“宝贝，真是阿爷那边有事，宫里来了人，说老皇帝快死了，让阿爷支持太后立储，还给阿爷许了个大官。您瞧，吾都说了，咱们别耽误时间了，天都快亮了！”

王坦之三子前脚刚刚答应老爹保守秘密，结果一盏茶的功夫还没过，就一点不剩的透露了出去。讲完这些，他正要上床，又被**之人拦住。

“老皇帝死了，那新皇帝是谁啊？”

“哪谁能知道，跟咱们又没有关系，快来吧！”

“哼！怎么没关系，你看看你们王家，一样样的姓王，为什么和人家琅琊王氏差了那么远，不就是因为没根基、没靠山吗？

你可是答应要让我过上好日子，要是这回还是站错了队，我跟着你，不还是得半夜钻这老鼠洞吗？”

“好好好，都依你！依吾看该是推荐司马昌明吧？”

王坦之三子被**人弄的心痒难耐，只好举手求饶。

“司马昌明？国宝，我怎么听城里有头有脸的老爷和公子哥们都说，司马家只有司马道子才是天之骄子啊？”